凌晨。
母亲从混沌中醒来,她摇晃着从地上站起,倔强得不要任何人搀扶,她找来火化场的人,带走了唐辰,她不再落泪,沉默着办完唐辰的所有后事。
而我,自始自终都安静的跟在她身后,直到她抱着唐辰的骨灰走到家楼下时,她才回头看向我。
短短十几个小时,她已苍老无比。
“唐黎。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如同垂暮之年的老者,“我结婚那年闹饥荒,身边的人死的死,病的病,你爸比我大几岁,他从小就死了爹妈。那时候为了娶我,他把自己存了半生的口粮都给了我家,后来我们结婚,他怕养不起孩子,又怕委屈我,我们就一直没要孩子。我们苦了几年,眼瞧着日子好过些了,刚好准备要孩子,就在政府门口捡到了你,那时候他还老说,老天爷对他好,他才说想要闺女,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。”
母亲忽然哽咽,她用力吸着鼻头,强颜欢笑,“把你抱回家,他看着你,可稀罕了。他是个粗糙人,瞧着隔壁家给娃做了个摇摇椅,他一连几夜没睡,硬是给你用竹子编了一个摇篮。他一个粗汉子,不懂什么好看不好看的,可你是女孩,他每次干完农活,都要从山里给你带一把杜鹃回来,还自个学着给你编花环,你一个几岁的娃娃,那懂什么,可他啊,硬是说女孩子要多看好看的,得宝贵养着,以后才能少吃苦。”
“你七岁那年,送你去学校,看见同学家养兔子,回来就缠着他要兔子,咱们村地方小,没几家养兔子,为了给你养只兔子,他硬是走了几十里路去县城里给你买,他心疼钱,舍不得坐车,回来时鞋子都磨烂了,脚底板起了好几个水泡,疼得他龇牙咧嘴,看见你抱着兔子到处炫耀,他笑得比你还开心,说咱闺女,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,我也给她摘。”
我早已泣不成声,捂着嘴巴任由眼泪翻腾。
母亲看着我,声音哽咽,“后来我怀了唐辰,他担心我有了唐辰会偏待你,就更加的对你好了,他老是说女儿要富养,儿子要穷养,过年过节时,什么好东西都要你先挑,时常叫唐辰长大了,要护着你……。”
说到这,母亲突然说不下去了,她咬着牙,疼得没法子开口,长长抽了口气才看着我道,“唐黎,这两个我至爱至亲的人,也最爱最宠你的人,现在都走了,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,你走吧,我没法子像他们那样对你,你爸的死,唐辰的死,我做不到不迁怒你。”
她抱着唐辰的骨灰进去,关上了那道铁门,似乎从此同我划清关系,我站着原地,不知道站了多久,直到天空乌云秘密大雨磅礴。
是啊,两个最爱最疼我的人,就此与我阴阳相隔了。
九月的雨,不算冰凉,可打在我身上却无比的寒冷,不知什么时候,头顶多出一把黑伞,我回头,对上顾知州漆黑如夜的眸子。
我分不清脸上的水珠,是雨水还是泪水,回头看着他苍凉的笑了起来,“顾知州,你看……现在我可笑吗?”
他抿唇,黑眸沉了几分,声音低沉,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我摇头,看